快要坏掉的橘子最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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傍晚路过菜市场,角落里堆着一筐打折的橘子,表皮泛着斑驳的褐点,蔫蔫的叶片耷拉着,像耄耋老人皱缩的手。摊主说:“快收摊了,便宜卖你。”我鬼使神差地拎了一袋回家。
剥橘子时,指尖蹭过软塌塌的果皮,黏腻的汁水渗出,混杂着发酵的酸甜味。剥开时,橘络黏连得更紧,仿佛在哀求多留一刻。咬下的瞬间,汁水在舌尖炸开——甜得近乎浓烈,像一团火从喉咙烧到胃里。这味道让我愣住:分明是快要腐烂的橘子,怎么会比新鲜时更甜?
想起小时候外婆总把苹果放到表皮起皱才吃。她说:“果子和人一样,苦日子熬久了,芯里反而酿出蜜。”那时我不懂,只觉得她抠门。如今看着手里这瓣橘肉,忽然明白:糖分在腐败前拼命凝结,如同人在失去前用力珍惜。
朋友笑我矫情:“烂水果吃坏肚子怎么办?”可我觉得,生活里许多“瑕疵”反而藏着馈赠。就像暴雨后泥泞的小路会开野花,摔裂的陶罐能插干枝,橘子用最后的甜提醒我们:枯萎与丰盈,原是一体两面。
夜里读诗,翻到木心那句:“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,车、马、邮件都慢,一生只够爱一个人。”忽然觉得,橘子也懂这种“慢”。它在时间里默默转化酸涩,直到表皮爬满皱纹,才肯交出全部甜意。
第二天又去买橘子。摊主说:“昨天那筐?早倒啦!”
我望着空荡荡的竹筐,心里却满当当的。